了抖空酒壶,身边好人兄还是没动静,姜尚真只好将酒壶放回脚边。
姜尚真又以双指凝出一个个磨盘,最终变成一个由千百个磨盘重叠而成的圆球,最终双指轻轻一划,其中多出了一位同样寸余高度的小人儿。
不曾想陈平安已经重新落座,然后微微抬头,只是那么直愣愣看着韩绛树,也不言语,沉默许久,才说道:“看得我眼睛疼,脖子酸。”
只是莫名其妙的,儒生杨朴有些安心了。
三场厮杀,姜尚真只看到了最后一场,所以有些心悸,不单单是如今陈平安的剑术拳法神通如何高了,而是担心落魄山的年轻山主,约莫二十来年没见面,就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,比如变成那种姜尚真很熟悉的山上人。
陈兄弟不愧是山巅境……瓶颈武夫,完全可以当做桐叶洲十境武夫看待了。
这家伙,肯定是一位仙人境修士!
陈平安稍稍推算当时游历北俱芦洲的年月,皱眉不已,三个梦境,每一梦将近梦两年?从芦岛造化窟走出那道山水禁制,也就是通过剑气长城和宝瓶洲的山水颠倒,在崔瀺现身城头,与自己见面,再到入梦以及清醒,其实浩然天下又已经过去了五年多?崔瀺到底想要做什么?让自己错过更多,返乡更晚,到底意义何在?
若是没有旁人看着,韩绛树今天遭遇此事,说不定还有一分回旋余地。
这等“宫闱艳事秘闻”,一旁读书人杨朴听也不是,不听也不是,只好继续喝酒。
一个是陈大山主的好话实在不好听,再一个是那位绛树姐姐总算晓得自己是谁了,瞧她那双秋水长眸瞪的,都快把眉毛给挤到后脑勺去了,他娘的看见了你家姜哥哥,至于这么开心吗?
陈平安停下动作,转头笑道:“于韵律不合,平仄更是一言难尽,让人听着揪心啊。”
陈平安双手笼袖,作势起身,笑眯眯道:“绛树姐姐,这么好的风度啊,真是一把硬骨头,佩服佩服,仰慕仰慕。”
既然双方结怨已深,此人离开桐叶洲之前,哪怕能活,一定要留下半条命!她韩绛树与万瑶宗,绝无理由受此羞辱!
陈平安问道:“这次大战?”
姜尚真笑道:“既然山主还是这般有耐心,我就放心不少了。”
看到落魄山年轻山主动手,亲眼看到这个年轻人,不那么讲道理。
姜尚真没现身之前,桐叶洲和镇妖楼的天然压胜,已经让陈平安心安几分,此时此刻反而又恍惚几分。因为才记起,一切感受,甚至连魂魄震动,气机涟漪,落在擅长洞察人心、剖析神识的崔瀺手上,同样可能是某种虚妄,某种趋于真相的假象。这让陈平安烦躁几分,忍不住灌了一大口酒,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该认了什么师兄弟,若是撇清关系,一个隐官,一个大骊国师,崔瀺大概就不会如此……“护道”了吧?都说吃一堑长一智,书简湖问心局还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,现在倒好,崔瀺又来了一场更心狠手辣的?图什么啊,凭什么啊,有崔瀺你这么当师兄的吗?难不成真要自己直奔中土神洲文庙,见先生,见礼圣,见至圣先师才能解梦,勘验真假?
她心思全部放在那个藏头藏尾的“年轻”道人身上。
只是高兴的事情还是太少,离别人太多,姜尚真再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,难以释怀的事,还是会有很多。
陈平安犹豫了一下,以心声答道:“总觉得像是大梦一场,还没有醒过来。”
只见一道身影笔直一线,倾斜摔落,轰然撞在山门百丈外的地面上,撞出一个不小的坑。
很难想象,一位曾经让杨朴觉得高不可攀的女仙,会给人一路拽着头发,随手丢在地上。
韩绛树脸色铁青,但是一截柳叶已经钉入她眉心些许,由不得她开口言语。
她没有撂什么狠话,也没有与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对视,甚至没有试图逃离此地。
“不单那个被锁在阁楼读书的我,不单是泥瓶巷孤苦伶仃的你,其实所有的孩子,在成长路上,都在使劲瞪大眼睛,看着外边的陌生世界,也许会逐渐熟悉,也许会永远陌生。
陈平安抬起下巴,点了点地上那个女子,“什么来头?”
另外一处,身处天地大磨盘当中的练气士,竟是随之而动,与那无数条纵横丝线组成的小天地,一同旋转。
所以此梦之真假,近乎无解。
姜尚真忍了半天,还是没能忍住,大笑起来,不再以心声言语,“她叫韩绛树,宗门比较古怪,在桐叶洲不显山不露水,寻常福地的本土修士,是仰头看着谪仙人落地撒泼,她这一门修士,这是习惯了外出游历浩然天下,横行无忌,作威作福,闯了祸往福地一躲,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姜尚真笑脸尴尬,“我谢谢你啊。”
陈平安笑着伸手出袖,以拇指和食指抵住一支赤红色珊瑚发钗,“当然了,她比较单纯,无论是行走山下,还是厮杀经验,都很……中五境了,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跻身的上五境,命太好?”
姜尚真喝完了酒,将空酒壶搁在一旁,双手抱头,后仰倒去,躺在台阶上,继续以心声道:“可不是。这份人情,别说是书院得认,先前万瑶宗韩仙人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