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道:“我都硬着头皮说了你这么些好话了,你就不能得了便宜不卖乖一回?”
老秀才摇头道:“白先生言重了,虽说确实是怀揣着一份希望而来,可做不成事,却无需失望,读书人嘛。”
事实上所谓的这座“镇白泽”,与其余八座镇压气运的雄镇楼截然不同,当真只是摆设而已,镇白泽那匾额原本都无需悬挂的,只是老爷自己亲笔手书,老爷曾经亲口说过原因,之所以如此,无非是让那些学宫书院圣贤们不进门,哪怕有脸来烦他白泽,也没脸进屋子坐一坐的。
陈淳安若是在乎自身的醇儒二字,那就不是陈淳安了,陈淳安真正为难之处,还是他出身亚圣一脉,到时候天下汹汹议论,不但会指向陈淳安本人,更会指向整个亚圣一脉。
一起跨过门槛,中年男子看到那幅卷轴,轻轻打开之后,哑然失笑,原来不是那老秀才的挂像,而是这位男子的。
怀潜笑道:“聪明反被聪明误,一次性吃够了苦头,就这么回事。”
白泽说道:“青婴,你觉得蛮荒天下的胜算在哪里?”
白泽自问自答道:“道理很简单,孝最近人,修齐治平,家国天下,家家户户,每天都在与孝字打交道,是人世修行的第一步,每当关起门来,其它文字,便难免或多或少离人远了些。真正纯孝之人,难出大恶之徒,偶有例外,终究是例外。孝字门槛低,不用学而优则仕,为君王解忧排难,不用有太多的心思,对世界不用理解如何透彻,不用谈什么太大的抱负,这一字做得好了……”
郁狷夫犹豫了一下,跟上曹慈,周神芝抚须而笑,瞥了眼那个病秧子似的怀潜,这小崽子打小就城府深、心眼多,周神芝打心底就不喜欢,当年郁氏和怀家那桩亲事,老剑仙是骂过郁老儿鬼迷心窍昏了头的,只不过到底是郁氏家事,周神芝私底下可以骂几句,却改变不了什么。
左右化作一道剑光,去往海外,萧愻对于桐叶宗没什么兴趣,便舍了那帮蝼蚁不管,朝大地吐了口唾沫,然后转身跟随左右远去。
曹慈说道:“我是想问你,等到将来陈平安返回浩然天下了,你要不要问拳。”
看守大门的大剑仙张禄,依旧在那边抱剑打盹。浩然天下雨龙宗的下场,他已经亲眼见过了,觉得远远不够。
刘幽州欲言又止。
背叛剑气长城的前任隐官萧愻,还有旧隐官一脉的洛衫、竹庵两位剑仙,与负责开道去往桐叶洲的绯妃、仰止两头王座大妖,原本是要一起在桐叶洲登岸,但是绯妃仰止在内,加上隐匿身形的曜甲在内其余三头大妖,突然临时改道,去了宝瓶洲与北俱芦洲之间的广袤海域。唯独萧愻,独自一人,强行打开一洲山河屏障,再破开桐叶宗梧桐天伞山水大阵,她身为剑修,却依旧是要问拳左右。
中土神洲,流霞洲,皑皑洲,三洲所有学宫书院的君子贤人,都已经分别赶赴西南扶摇洲、西金甲洲和南婆娑洲。
觉得如今老秀才半点不读书人的。
老秀才悲愤欲绝,跺脚道:“天大地大的,就你这儿能放我几本书,挂我一幅像,你忍心拒绝?碍你眼还是咋了?”
白泽抖了抖袖子,“是我出门游历,被你偷走的。”
刘幽州这次背着家族偷偷赶来扶摇洲,既战战兢兢,又雀跃不已,这趟背着爹娘出门,身上物件可半点没少带,三件咫尺物,装得满满当当的,恨不得见人就送法宝。别人安稳,他就安稳。可惜好哥们曹慈和朋友怀潜都没收,郁姐姐又是纯粹武夫,碍于面子,不好推辞,她就只是象征性拿走一件经纬甲穿戴在身,不然咫尺物里边法袍什么的,刘幽州还是有几件品秩相当不错的。
老秀才蓦然一拍桌子,“那么多读书人连书都读不成了,命都没了,要面子作甚?!你白泽对得起这一屋子的圣贤书吗?啊?!”
如今哪怕兵分三路,依旧对南婆娑洲、扶摇洲和桐叶洲占据绝对优势,此外浩然天下的内讧迹象,更是大隐患,浩然天下仙人境、飞升境的巅峰强者,委实太过憋屈了,若是托月山那位大祖果真愿意信守承诺,一旦天地变色,这些强者无论是什么出身,都可以得到一份大自由,故而极有诱惑力。”
郁狷夫正在低头吃烙饼,回了浩然天下就这一点好,她抬头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
青婴倒是没敢把心中情绪放在脸上,规规矩矩朝那老秀才施了个万福,姗姗离去。
萧愻更是一贯蛮横,你左右既然剑气之多,冠绝浩然天下,那就来多少打烂多少。
老秀才立即变脸,虚抬屁股些许,以示歉意和真诚,不忘用袖子擦了擦先前拍掌地方,哈哈笑道:“方才是用老三和两位副教主的口气与你说话呢。放心放心,我不与你说那天下文脉、千秋大业,就是叙旧,只是叙旧,青婴姑娘,给咱们白老爷找张椅子凳子,不然我坐着说话,良心不安。”
陈平安结丹之后,闲来无事,盘腿而坐,横刀在膝,就开始翻阅那本含沙射影的山水故事,看得忍俊不禁,顾忏这个名字到底不如顾璨的那个寓意美玉粲然的璨字,至于开篇那些乡俗,倒是写得真好,让他想起了许多的陈年往事,可惜有些事情,还是没有写到,也幸亏没写。陈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