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册之后,天然蕴含神异,一来承载道诀文字之物,材质定然不简单,二来哪怕大修士撤去了种种禁制,境界低的练气士,一样看不成。所以宗字头仙家,往往珍藏道书,更多是口传心授,是谓“亲传”。
他走到陈平安身边,指了指葡萄架外的一张白玉桌,“宝贝,可惜桌上那本神仙书,已经是杜山阴的了。书里边已经养出了一堆的小家伙,绝非寻常蠹鱼能比,个个老值钱了。”
白发童子拍手叫好。
陈平安没有想到云卿学问淹博,半点不输儒家门生,比如连那《月令》有云,季秋伐蛟取鼋,以明蛟可伐而龙不可触,都有独门见解。
这就对了。
杜山阴说道:“刑官大人将此物赠送给我了。”
陈平安犹豫了一下,睁眼望去,是一张足可以假乱真的容颜。
行至一具远古大妖尸骸处,横亘如山。
浣纱少女见着了年轻隐官,一根手指抵住脸颊。
陈平安笑道:“随意。”
陈平安说道:“是不是人,皮囊之外,还是看有无人心多些。”
龙窑学徒也好,远游的泥瓶巷少年也罢,只要是在跋山涉水,就要做一个穿草鞋、持柴刀之人该做的事情。
讲礼数,重规矩。
陈平安置若罔闻,只是翻书,寻找那蠹鱼的踪迹。
何况阿良说得对,管什么,顾什么,管得着吗,顾得上吗。
老人站在行亭之内,环顾四周,视线缓缓扫过那四根亭柱。
原来那化外天魔是变成了青衫陈平安的样子。
都很有来头,刚好用来饲养耳边垂挂的两条小东西。
白发童子很快现身,撺掇着年轻隐官去那刑官修道之地瞅瞅,说那边宝贝多,都是无主之物,随便捡。
陈平安笑着说句“打搅了”,就轻轻合上书籍。
随即稚童模样的化外天魔感慨道:“算了,我也不是人。”
先前与那年轻人,确实又见了一面,但是当时自己恨不得将那家伙拽入牢狱,就又“婉拒”了对方的提议。
世间有灵众生,只要幻化人形,无论根脚是什么,开了灵智,皆是大道造化,那就可算是登山的修道之士了。以礼相待,肯定无错。
当剑气长城历史上的最后一任隐官,在街头巷尾说那山水故事,卖印章、扇面,三事凑齐了,可惜都没能挣钱。
陈平安本就是来散心,无所谓刑官的态度,只要不挨上一记剑光就成。
然后又有金身巨人缓缓伸出一拳,嗤笑道:“可敢接下一拳?”
陈平安也不勉强,去了关押云卿第一座牢笼,陈平安经常来这边,与这头大妖闲聊,就真的只是闲聊,聊各自天下的风土人情。
金精铜钱,大骊就有三种,迎春钱,供养钱,压胜钱。曾经是进入骊珠洞天的买路钱,陈平安半点不陌生,毕竟第一拨山头,就是靠着几袋子金精铜钱买来的。大骊王朝卖给各路仙家势力的三种金精铜钱,相传是墨家帮忙宋氏先打造出了三种制范母钱,品相最为精良,是最头等的极美品,然后才大规模炼制开来。
他突然说道:“那副仙人遗蜕呢?不如我干脆连身上法袍也送你,让她披衣出剑吧?”
不过她们都浑然不觉,只是继续捣衣浣纱。
也见过雀在枝头听佛法,老鬼披蓑骑狐,唱《盘山儿》。
白发童子埋怨道:“白白减了个辈分,隐官爷爷这桩买卖做亏了。”
大妖云卿说过此物缘由,曾是一头飞升境大妖的定情物,如果不是破损严重,无法修缮,就是仙兵品秩了。
“走你!”
凡夫俗子眼中惨不忍睹的画面,在她眼中,美不胜收。
他的那把短剑“龙湫”,就在里边待着,陈平安先前归还的那把,被他别在腰间,名为“江渎”。
杜山阴转头笑道:“在我眼中,你们都是得道高人,嬉戏人间,半点不过分。”
陈平安不再言语,只是与少年擦肩而过,挪步去欣赏那些悬在空中的五彩神瓷杯。
陈平安停下脚步,与大妖清秋对视,“很简单,你与我说那曳落河大妖仰止的内幕,越详细越好。”
所幸老大剑仙还算讲点义气,直接将陈平安丢入了那座岩浆熔炉。
陈平安走出葡萄架,直接去往石桌那边,随手翻开一页书,书中皆是字体各异的神仙二字,行草楷篆都有。
白发童子有些兴高采烈,自己唧唧歪歪了这么多,茅屋内的刑官都没吭声,好兆头。不愧是万事不上心的刑官大人,与隐官爷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啊。
陈平安无动于衷,起身道:“不请自来,已经是恶客了。”
恢复原本模样的白发童子与之对视,微笑道:“心口不一,你一直在苛责自己,强者,与天地。”
原来已经被陈清都抓住头颅,拎在手中。
玉册是中土神洲一个古老王朝的禅地玉册,册分二十四简,简与简间以金线串联,每一片玉册都被秘术裁齐磨光。
白发童子哀怨道:“我的隐官爷爷唉,没你这么欺负人的。”
捻芯重新出现在台阶上,“不怨我,刻是能刻,就是要刻在死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