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是一脉,龙虎山天师是一脉,大玄都观道家剑仙是一脉,莲佛国那边犹有一脉。
以掌心抵住剑柄的高大女子,沉默片刻,答非所问,“那三缕剑气所在窍穴,你会看不出来?”
这一剑落在蛮荒天下靠近剑气长城的天地间,估计要引发不小的震动。
哪怕剑尖距离头颅不过三寸,陈清都始终岿然不动,在剑尖处,凝聚出一粒芥子大小的光亮。
陈清都站起身,身形佝偻,似乎不堪重负,万年以来,再未曾真正挺直脊梁。
陈清都笑道:“岂敢。”
随即这位岁月悠悠的老人,剑气长城人人眼中的老大剑仙,终于有了几分陈清都该有的气魄,“何况如今,晚辈剑术,真不算低了。万年之前,若是与前辈你们为敌,自然没有胜算,如今若是再有机会逆行光阴长河,带剑前往,去往当年战场……”
对于光阴长河,陈平安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,行走其中,非但不觉煎熬,反而如鱼得水,那点魂魄震颤的煎熬,不算什么,如果不是还要讲究一点脸面,如果剑灵不在身边,陈平安都能撒腿狂奔起来,毕竟置身于停滞光阴长河中的裨益,几乎不可遇不可求。
一剑洞穿陈清都的头颅,剑身流淌而出的金色光亮,就像一条悬挂人间的小小银河。
陈清都伸手,握住剑尖处的那团光明,说道:“不能再多了,这些纯粹剑意,前辈可以尽管带走,就算是晚辈耽误了前辈砥砺剑锋的赔罪。若是再多,我是无所谓,就怕事后陈平安知晓,心中会难受。”
陈平安双眼之中,满是别样光彩,他笑容灿烂,转头望向天幕,高高举臂,伸手指向那三轮明月,问道:“神仙姐姐,我听说这座天下,少了两轮明月也无妨,四季流转依旧,万物变化如常,那我们有没有可能在将来某一天,将其斩落一轮,带回家去?比如我们可以偷偷搁放在自家的莲藕福地。”
老秀才还是担心自己这位关门弟子,在剑气长城这边不稳妥。当然老秀才与她也坦言,陈清都这个老不死,他老秀才的面子不给也就罢了,怎的连陈平安的先生面子都不卖,这像话吗?这岂不是连他的弟子、也就是她的主人面子都不卖?谁借给陈清都的狗胆嘛。
真不是自己眼。
这位老大剑仙伸手揉了揉太阳穴,先前一剑,能不疼吗?
她随手一抓,剑身当中金光被一拽而出,重新聚拢成一团璀璨光明,被她伸手握在手心,随便捏碎,冷笑道:“赠予剑意?你陈清都?”
几座天下的剑修,除了屈指可数的一小撮人间大剑仙,都早已不知,世间剑术,推本溯源,得自于天。
需知除非三教圣人手持信物,亲临剑气长城,那么陈清都坐镇剑气长城,就是千真万确的无敌于世,任你道老二手持仙剑,依旧没有胜算。
有些事情,她不是不能做,只是就像陈清都会担心到底谁才是主人一样。做了,就会是陈平安的麻烦。
她不见动作,长剑倾斜,悬停空中,剑尖指向坐在一旁的陈清都。
整座剑气长城,皆有粒粒金光,开始凭空出现。
陈清都微笑道:“前辈,够了吧?”
她随手提剑,一剑刺出。
陈清都说道:“年轻人,走得慢些,多吃点苦,又有何妨。走得太快,太早登高,又有前辈相伴在侧,对于几座天下来说,并非好事。左右对魏晋说那握剑一事,真是极对,左右真该对他的小师弟说一说。陈平安如果做不成前辈真正的主人,要我看啊,这孩子的修行之路,还不如慢些再慢些,一直提不起剑才好,总之越晚登顶越好。陈平安真要有喜好随心所欲出剑的一天,我都会后悔让他去往藕福地历练,借机重建长生桥了。如果我没有记错,那座福地洞天衔接之地,当初正是被前辈镇杀一尊真灵神祇,出剑的剑气殃及,才劈出破碎小天地吧?”
她笑道:“磨剑一事,风雪庙那片斩龙崖,已经吃完了。主人放心,我道理还是讲了的,风雪庙一开始发现端倪,吓破了胆子,在那边的驻守剑修,谁都没敢轻举妄动,然后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屁孩,就偷偷摸摸走了趟龙脊山,在那边做足了礼数,我就见了他一面,传授了一道剑术给风雪庙作为交换,对方还挺高兴,毕竟可以帮他破境。接下来便是阮邛那一片,阮邛答应了,所以如今大骊王朝才会专程为龙泉剑宗另外选址,阮邛比较聪明,没提什么要求,我一高兴,就教了他一门铸剑术,不然就他那点破烂境界,所想之事,不过是痴心妄想。至于真武山那片斩龙崖,就算了,牵扯太多,容易带来麻烦,我是无所谓,但是主人会很头疼。”
只是陈清都心湖之间,却响起炸雷,就三个字,“死远点”。
例如猜测陈清都是不是要万年以来,第一次走下剑气长城,问剑于整座蛮荒天下。
而这四脉剑术道统,各有侧重,可如果只论杀力之大,当然是剑气长城陈清都这一脉,当之无愧,稳居首位。
陈清都苦笑道:“该不会是老秀才说了提亲一事,前辈在跟我怄气吧?老秀才真是鸡贼,从来不愿吃半点亏!”
见她又要伸出双手,陈平安赶紧也伸手,轻轻按下她的双臂,苦笑着解释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