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檐下的竹椅上,笑了笑,朝她道了一声谢,小丫头展颜一笑,好似她做这些杂务,比修道破境更有成就感。
老人则是乐此不疲。
崔诚扯了扯嘴角,“什么时候把这家伙的一身机灵劲和富贵气都打没了,打得点滴不剩,才能勉强入我法眼。”
原来不挨揍,就是神仙日子。
陈平安会心一笑。
远处朱敛带着少女岑鸳机缓缓而来。
老人坐在陈平安身边,轻轻拂袖,竹门大开,山上清风,不请自来。
纯粹武夫的休养生息,讲究一个深睡如死。
粉裙女童已经在楼下开始烧水。
朱敛带着岑鸳机打道回府。
崔诚举目远眺,自言自语道:“不过话说回来,世族也是从寒族爬起来的,只是权贵之家,害怕那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,贫苦人家,则担心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。落魄山一旦以后有了自己的门派,忧患之处,会与许多世族豪阀和仙家府邸不太一样,不是争执谁对谁错,而难在谁更对。那种麻烦,说小极小,说大,可就比天大了,就看你陈平安到时候能否服众了,那种心境上的磨砺,与书简湖面对亲近之人的大错特错,会是两种风景。”
朱敛其实不是特别愿意掺和到陈平安和崔姓老人的喂拳中去。
趁着空隙,陈平安没有立即返回一楼屋内,而是去了崖畔石桌那边坐着,练习剑炉立桩。
真正的武道宗师,梦寐酣睡之时,即便遇到顶尖刺客,只需要感知到一丝杀气,依旧可以牵动拳意,起身出拳毙敌于瞬间,即是此理。
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能死!”
贴衣发劲,击响见物。
崔诚人生中有几桩大遗憾,其中一件,就是不曾与中土那位女子武神对敌。
如一支精骑的凿阵,硬生生凿穿了战场敌方的步阵。
陈平安有些犹豫。
其实对岑鸳机的第一场考验,已经悄然拉开序幕。
陈平安有些头疼。
落魄山的岑鸳机也好,杨家药铺的窑工女子也罢,也算武学天才,但注定就要受不住这份打熬。
朱敛只说要她勤勉走桩,赶紧打完二十万遍,必须快而稳。
陈平安心知不妙,就要拍掌地面,让自己以坐姿倒滑出去,好躲避老人那不讲理的泄愤出拳。至于起身躲避,是想也不用想。
陈平安最出彩之处,在于韧、悟二字,韧性好,悟性高。那曹慈是千年不遇的武运天才又如何,让他先到了九境十境又如何?终究还是要在十一境这道天险关隘,乖乖等着宿敌来争一争。当然,如果陈平安走得太慢,也不成,说不定曹慈就要转头去与他师父争了,若是如今她已是传说中的十一境了,那曹慈就会是与那个喜欢在云海钓鲸的老家伙,抢上一抢。
天底下不怕吃苦的人,多了去,吃了苦就一定有回报的好事,却不多。
陈平安疑惑道:“不也一样?”
岑鸳机斗志昂然,向朱敛承诺,一定不会偷懒。
而金身境之下的武夫,真气一断则全断,换新气就是露破绽,如何能够与大修士长久厮杀?
崔诚说道:“从明天起,把朱敛喊来二楼,我来盯着你们的相互喂拳。”
虽然陈平安不知道为何朱敛在落魄山待了三年,始终没有跟老人学拳,但是只要老人开了这个口,对于自身拳架与武道境界两个瓶颈都极难破开的朱敛而言,就是天大的好事。几乎所有事情,陈平安都会跟当事人商量,从无执意对方一定要如何做,隋右边去不去玉圭宗,石柔愿不愿意接受仙人遗蜕,皆是如此,但是朱敛登上二楼习武一事,万一朱敛不知为何,不太情愿,陈平安也会多劝,多磨一磨。
陈平安轻声问道:“郑大风有没有想法?”
陈平安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溜须拍马,便将崔诚那番话大略说了一遍,只不过略去了金身境之类的说法,朱敛苦兮兮皱着脸,一言不发。
陈平安一个侧向翻滚,这才堪堪躲过那一脚。
崔诚突然说道:“念着身边人的好,自然是不错。可是你要记住,习武登顶,拳出无敌,终归是一件很……孤单的事情。两者,你要拎清楚了。”
陈平安即便晕死过去,已经完全失去神智,可是身体竟然依旧在满地打滚。
崔诚冷笑道:“一样?朱敛胆敢没有杀心,不敢杀你,我就一拳打死他,你觉得还能一样吗?记住了,好好与朱敛说清楚,别不当回事,我可不想到时候对着一具尸体,重复这番言语。”
又是毫无悬念的晕厥。
只是少女浑然不觉而已。
朱敛转头,笑嘻嘻望向陈平安。
崔诚笑呵呵道:“你没有,我有。”
崔诚问道:“凭什么?凭你陈平安的性命比别人更金贵?”
可是陈平安身上有一种模糊不清的“意思”,始终岿然不动,如老僧入定。
陈平安这些年在书简湖,就最缺这个。
一路上,岑鸳机发现老神仙好像心情很沉重。
老人愣了愣,轻轻点头,欣慰道:“这句话倒真不是什么马屁话,就冲这句漂亮话大实话……不赏一记老拳,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