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还是伸手接过,打趣道:“陈仙师可以多给一些,我不嫌神仙钱沉的,生前死后,我都爱钱,天底下最不压手的,可不就是银子?”
武将一听到这句言之凿凿的仙师亲口所说言语,一个铁骨铮铮的沙场武人,竟是当场落泪,转过头去,“听到了没有,我没有骗你们!”
陈平安想起一事,掏出一把雪钱,“这是山上的神仙钱,你们可以拿去汲取灵气,保持灵智,是最不值钱的一种。”
看着那位满身伤痕的石毫国武人,尤其是胸膛、脖颈两处被马刀劈砍而出的伤口,陈平安虽未真正经历过两军对垒的沙场厮杀,却也知道此人战死沙场,当得起轰轰烈烈这四个字。
天地酷寒冻骨之时,一国山河破灭之际,它们的身上,铁甲铮铮作响。
前殿后门那边,一位位武卒现身,各自抱拳,不知是感谢那位生死同归的武将,还是感激那位青色袍年轻人的一番“盖棺定论”。
陈平安嗯了一声。
原来前殿那边出现一位身披甲胄的高大阴物,生前可能是位有官身的沙场校尉。
陈平安摇头道:“不敢不敢。”
这天夜幕沉沉中,陈平安掏出纸笔,将武将在内那六百余阴物的姓名、籍贯,都一一记录在下,说是以后会有朋友要举办两场周天大醮和水陆道场,他可以试试看,帮着他们的名字列在其中。期间今夜修行告一段落的曾掖,打开主殿大门后,给陈平安和那十来号阴兵,帮了不小的忙,陈平安的宝瓶洲雅言,当然极其熟稔,可是对于书简湖一带修士与百姓惯用的朱荧王朝官话不算陌生,但是当武将武卒他们带上了石毫国各地口音后,就很头疼了,刚好曾掖可以“牵线搭桥”。
陈平安点点头,问道:“敢问这位将军,如果袍泽当中有人想要如此作为,例如祸害半路百姓,拦又拦不住,将军又该如何自处?”
天底下还有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“精明”的生意人?
这是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。
武将只得无奈放弃,玩笑道:“陈仙师,这般客气,难道是想要我再愧死一次?”
一直忙碌到鸡鸣之分之前,陈平安才好不容易将所有名字记录在册。
阴物回头望了一眼前殿,然后转头继续道:“仙师是山上人,可能明白我们这些天地厌弃的鬼魅,越是死了,对于生的念头,反而越是比活人还要强烈,只要能够苟延残喘,就会不择手段,所以战死后,我与麾下同乡武卒,阴魂不散,昼歇夜游,一路往南,来到这里,有些兄弟支撑不住,在半路就已经魂飞魄散,有些到了家乡,见过了妻儿父母,多是在祠堂、祖坟那些地方,算是安心上路了,但是也有不少兄弟越来越入魔,只要夜间遇上活人,就想要吞食他们的阳气,或是途径本地灵官庙这类已经没有神祇坐镇的地儿,不管不顾,就想着饱餐一顿,极难约束,越来越难……”
这种酒桌上,都他娘的尽是这么些学问,最好喝的酒,都没个滋味。
这些人心细微处的蠢蠢欲动,陈平安只是默默看在眼中。
魏姓武将爽朗大笑。
一直给陈平安和韩靖灵陪酒而少言语的黄鹤,唯独提及此事,神色张扬几分,满脸笑意,说他父亲听闻诏书后,毫不动怒,只说了“气急败坏”四个字。
当韩靖灵面对大名鼎鼎的青峡岛账房先生,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恨不得掏出心肝肺来,给那位在书简湖数次扬名的陈先生瞧上一瞧。石毫国大将军嫡子黄鹤,先前离开书简湖,去和他那个投靠大骊铁骑的老子,一起谋划扶持韩靖灵为石毫国新帝,据说都已经见过了苏高山的面,所以这趟返回书简湖池水城,是给韩靖灵报喜来了。
陈平安摘下养剑葫,喝了口酒。
难得不是为了提神,而只是想要喝酒。
回到了灵官庙那边,陈平安写了一封信,又交给一张阳气挑灯符,和一枚紫竹打造而成的小书简,全部交给魏姓武将,最后还偷偷塞给他一枚小暑钱。
做完这些,天已亮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