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但如此,一些质地并不精纯的水雾从大门涌入府邸之后,大多缓缓自行流散,每次只有细若发丝的一丁点儿,飞入绿衣小人笔下“水”当中,一经飞入,水便有了神气,有了流动迹象。只是墙壁上这些碧绿衣裳的可爱小家伙们,大多无所事事,它们其实画了许多浪水脉,只是活了的,屈指可数。
裴钱最受不得师父给人压了一头,就对朱敛嗤笑道:“那我还学海无边,书囊无底呢,随便瞎诌几句谁不会,还是我师父说得好,好多了!”
朱敛负后一手,由掌握拳,咯咯作响。
朱敛在她转头后,一脚踹在裴钱屁股蛋上,踹得黑炭丫头差点摔了个狗吃屎,长久以来的山水路途和习武走桩,让裴钱双手一撑地面,翻转了个,立定后转身,恼羞成怒道:“朱敛你干嘛暗箭伤人,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?!我身上可是穿了没多久的新衣裳!”
在藕福地从第一次见面,到给臭牛鼻子老道人丢出,裴钱觉得陈平安是天底下对自己最知根知底的人了,用书上的话说,她就是劣迹斑斑,所以她如今有些怕。
婢女对裴钱展颜一笑。
老妪却一把推开陈平安的手臂,然后继续磕头,“剑仙前辈如果不出手,老朽微末之身,死不足惜,就这么磕头到死算了。”
朱敛啧啧道:“某人要吃板栗喽。”
朱敛摇头晃脑喝着酒,有了好酒喝,就再没有跟这个丫头顶针的心思。
在水字印之前被成功炼化的玉简悬在这处丹室水府中,而那枚水字印则在更高处悬停。
如今两把飞剑的锋锐程度,远远超出以往。
果不其然,陈平安一板栗敲下去。
朱敛问道:“想不想跟我学自创的一门武学,名为惊蛰,稍有小成,就可以拳出如春雷炸响,别说是跟江湖中人对峙,打得他们筋骨酥软,就算是对付魑魅魍魉,一样有奇效。”
朱敛笑道:“确实是老奴失言了。”
裴钱一肚子话语说不得,有些苦闷,就去自己屋内拿了行山杖出来,开始练习同样是她“自创”的这门武学,在路上那次降服了那条路边土狗后,她信心暴涨,这段时日除了老老实实跟随陈平安六步走桩,白猿背剑术和拖刀法都给她暂时搁放一边,偶尔敷衍几下而已,更多是主攻这套威力极大、立竿见影的绝世剑术。
————
求神拜佛,先要精诚求己,再谈冥冥天命。
天下武夫千千万,世间唯有陈平安。
陈平安依旧没有着急斩断那几条“缚妖索”,问道:“可是我却知道狐妖一脉,对情字最为敬奉,大道不离此字,那头狐妖既然已是地仙之流,照理说更不该如此乖张行事,这又是何解?”
陈平安和朱敛一起坐下,感慨道:“难怪说山上人修道,甲子光阴弹指间。”
让石柔去喊醒裴钱。
最后他们肩头依偎而坐,柳清青轻声问道:“听芽儿说,家里又来了一拨人。”
老妪突然跪地不起,泣不成声道:“恳请剑仙前辈速速替天行道。前辈既然能够就出老朽,又有大宗师扈从,更是一剑可破万法的剑仙,救下狮子园只是随手之举……”
心想这可是你陈平安自找的麻烦。
陈平安伸手去搀扶老妪,“起来说话。”
三弟柳清郁,倒是经常来这边玩耍,只是年纪小,太吵,她如今体弱,这个性情活泼的弟弟,是个手脚闲不住的主,她生怕一不小心弟弟就又打碎、糟蹋了某样心爱物件,实在是让她头疼。
朱敛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,“你个丫头片子,有个屁的道心?”
所以今天陈平安就以粗浅的山上“内视”之法,试图好好观察一下。
裴钱咧咧嘴。
陈平安擅长这个,很擅长。
根据崔东山的解释,那枚在老龙城上空云海炼制之时、出现异象的碧游府玉简,极有可能是上古某座大渎龙宫的珍贵遗物,大渎水精凝聚而成的水运玉简,崔东山当时笑言那位埋河水神娘娘在散财一事上,颇有几分先生风采。至于那些篆刻在玉简上的文字,最终与炼化之人陈平安心有灵犀,在他一念升起之时,它们即一念而生,化作一个个身穿碧绿衣裳的小人儿,肩抗玉简进入陈平安的那座气府,帮助陈平安在“府门”上绘画门神,在气府墙壁上描绘出一条大渎之水,更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大道福缘。
并无异样。
朱敛笑眯眯问道:“要不喝酒?与尔同销万古愁嘛。”
将火龙转移到别处脉络“驿道”后,呼吸这才稍稍好转,与此同时,府门上的两尊门神,在碧绿衣裳的玉简文字小人儿驾驭下,赶紧给陈平安打开了大门,对陈平安做出愧疚难当的作揖赔罪状,“陈平安”一点内视灵光走入后,别有洞天,惊艳之感,比起初见四面环山的狮子园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老妪已经被不断收缩的黑绳,勒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头顶柳条环的一片翠绿柳叶,枯萎凋零之后,老妪的脸色又稍稍好转几分。
朱敛看着那老妪侧脸。
朱敛瞥了眼正屋那边,“老奴去问问石柔?”
陈平安突然问道:“听说过君子不救吗?”
朱敛感慨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