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的痛楚稍稍平复几分。
在崔东山打开后,桌上这幅画卷流动如潺潺而流的光阴长河,一幅幅画面连绵不绝,就像是人世间最真实的人和物。
这个定式再精彩绝伦,再被后世棋士誉为空前绝后,震古烁今,可到底就只是一个定式而已。
陈平安开门后,问道:“有事?”
女鬼磕头更加频繁,反反复复就是那套说辞,恳求开恩,赏赐遗蜕。
彩衣国那场变故,本就是他,或者说是“他们”当年的众多布局棋子之一。
陈平安问道:“如何?”
石柔悬停在桌上,一袭彩衣拖曳在桌面上,崔东山仰起头。
第三天,崔东山说要后天才能启程,神采飞扬,登门的时候还带上了卢白象的棋具,说解个闷儿,要教先生下棋,以先生的天资,必然学个两三天就能超过卢白象,五六天收拾他崔东山不在话下。
崔东山装模作样摸了摸没有汗水的额头。
崔东山问道:“先生就不怕福祸相依,这位女鬼在我的指点下,成功鸠占鹊巢,炼化了仙人遗蜕,却被我动了手脚,再不忠诚于先生?先生愿意在这么大一件事情上,相信我崔东山?”
崔东山笑着离去。
崔东山叹了口气,“尚可。先生的运气……比较一般。”
正是陈平安那趟离开客栈的短暂游历,去了武庙,离开后又在僻静陋巷,见了位符箓美人。
要知道这张符箓已是陈平安的炼化之物。
陈平安从方寸物当中,取出那几袋子大骊王朝作为赔罪礼的金精铜钱。
崔东山讪笑道:“先生错怪我多矣,学生如今时时刻刻、处处事事与人为善。”
然后陈平安又将咫尺物中的杜懋阳神身外身,取出,任由崔东山收入他的咫尺物当中。
就是红袄小姑娘的脾气差了些。
崔东山沉默不语。
陈平安笑道:“如果成了,我需要给你多少报酬?”
完全不知这对先生学生在打什么机锋。
这种厚颜无耻的混账话,陈平安竟是挑不出大的毛病来。
土地娘娘惊喜万分地返回地下。
结果整整一个时辰,就全部耗在了讲解这个定式的精髓与之后诸多变化,若是卢白象或是任何一位大骊棋待诏如此“愚笨”,恐怕早就要骂得对方狗血淋头了,可大概是陈平安的“先生”身份,让崔东山极其罕见的没有丝毫不耐烦。也有可能是让崔东山吃尽苦头的陈平安,从未如此跟他讨教一门学问?
一番闲来无事的抽丝剥茧,由于崔瀺掌握了宝瓶洲无数内幕密事,所以他敢说比那头女鬼的旧主人,更清楚她的身世背景。
陈平安喝了口茶水,“那我们就说正事。”
崔东山讶异道:“尊师重道,为先生排忧解难,是学生职责所在,需要啥报酬?”
陈平安叹了口气,“我只能告诉自己,早错早知道,总好过以后她铸下大错,再忙着亡羊补牢吧。”
他以当下这副皮囊停留在小镇期间,在收官之后,齐静春已经身死道消之后,崔东山发现骊珠洞天的光阴流水,给人以大神通削薄了一层,极其隐蔽,别说是小镇上的凡夫俗子和那地仙修士,恐怕连仙人境练气士都察觉不到。
崔东山收敛思绪,将一颗小暑钱弹指射向女鬼眉心,后者坠落在地,枯骨双手撑在地面上,肩头耸动,连头都抬不起来,显然遭罪不轻。
陈平安摇头道:“我不是相信你崔东山,是相信再给了你一次机会的先生。”
寻章摘句老雕虫,顺藤摸瓜阴阳家。
天寒地冻,四季轮转,生老病死,气使然也。
陈平安无奈道:“你怎么不跟魏羡他们比拼马屁功夫,他们四个肯定心服口服。”
石柔虽然不知此人身份根脚,甚至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,可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本能的惊惧,立即飘落在地,转过身去,不敢与那位少年对视,面对陈平安,可哪怕如此,仍是如芒在背的感觉,她眉眼低敛,破天荒拿出一份比较真诚的娇柔神色,对陈平安说道:“奴婢见过主人。”
因为世事如此。
崔东山喝茶水润了润嗓子,字斟句酌,小心措辞道:“关于好似鸡肋的那副仙人遗蜕,若是先生运气好些,说不定可以两全其美。”
崔东山站起身,搓手微笑,跃跃欲试。
陈平安沉默片刻,无奈道:“起来吧。”
崔东山揉了揉眉心。
她毕竟是土地公,身处地下,就相当于隐匿一方风水之中,除非是地仙,中五境修士极难发现她的踪迹。
不过崔东山却是知道十境武夫的三层境界,气盛,归真,神到。如今大骊藩王宋长镜应该还只是气盛,更晚跻身止境武夫的李二,竟然已经进入了归真,这让崔东山第一次听到消息后,很是诧异,以至于跑去教训了整天陪着大隋皇子高煊瞎逛的于禄一顿,鼻青脸肿也不敢还手的于禄,估计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何要挨那顿揍,于禄更不懂崔东山所谓的“小心以后手里边有厕纸,却没茅房给你拉屎”。
崔东山起身离开屋子,敲响陈平安的房门。
国师崔瀺两者皆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