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相对而立,而在竹楼那边朝这边探头探脑的傻妞身后,还有个人陪着她一起鬼鬼祟祟望过来。
陆沉笑着摇头,“当然不会,贫道只会搬走那座水塘,因为里头的泉水也好,金莲种子也罢,都算是贫道遗留在这座天下的东西,那么陈平安就算失去一桩很大的机缘了。你不是经常自诩为英雄好汉吗,这一路混吃混喝,不讲点义气?好歹为陈平安做点什么?”
僧人被压得身形不断下沉,脚下的金色莲纷纷崩碎,他的出现,虽然稍微滞缓了鲲鱼下坠速度,可按照这个势头,僧人恐怕仍要被鲲鱼头颅直接撞入地下十数丈。
青衣小童双臂环胸,鼻孔朝天。
鲲船下方的宝瓶洲版图,为一个朱荧王朝的疆土,是宝瓶洲剑修最多的一个强大王朝,相传风雪庙陆地剑仙魏晋当年第一次行走江湖,在朱荧王朝逗留时间最久,几次生死搏杀,对手都是与朱荧王朝的成名剑修。
可是鲲船下坠之势,何等强大,简直就是山岳压顶。
北方卢氏王朝,已是过眼云烟,据说皇族子弟上吊的上吊,投井的投井,活下来的也都沦为刑徒遗民,被逼着给大骊宋氏去开山吃土了。大隋高氏孤掌难鸣,再往南,就是那两个打得热火朝天的宿敌王朝,连老祖宗留下来的最后那点家底都投入了战场,拼了个两败俱伤,尸横遍野,血流千里,两国决战之地,注定要成为一座载入史册的战场遗址。
夜幕中,僧人行走在已经死亡鲲鱼的背脊之上,建筑倒塌,瓦砾废墟,俱是尸体和伤残。
在南涧国稍作停留之后,那艘打醮山鲲船继续升空,御风南下。
老儒生没有转头望向前不久才“结仇”的年轻女子,老人脸上笑呵呵,嘴唇不动,只是悄悄传递心声:“小丫头,你不该来见我的,小心露出马脚,到时候你爹再宠溺你,也轻饶不了。”
他曾经亲自接下一单生意,刺杀中五境练气士,差点就成功,若非对方拥有一件密不外传的师门法宝,恐怕他就要得手。在那之后,买椟楼遭受到一轮雷霆万钧的报复,差点就要销声匿迹,不过在这期间,买椟楼也展现出足够的江湖血性,不惜代价,专门刺杀那座仙家的下山游历弟子,长达二十余年的漫长纠缠,一个几近覆灭,一个伤筋动骨,最终在古榆国国师的亲自调停下,双方停战。
陌生道人这副做派,落在青衣小童眼中,比起魏檗那种绵里藏针的阴森笑容,这哥们可就真诚太多了,不过青衣小童在这狗屁龙泉郡,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混得有些草木皆兵了,便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人,确定没有半点练气士的气象后,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,一路晃荡过去,跳起来就在年轻道人肩头上一拍,“谢什么,我家老爷陈平安下山前就说了,他不在家的时候,我就要挑起重担,当家作主,你作为客人,哪有让你受到惊吓的道理。”
年轻女子默然离去,返回院子,屏气凝神,安静等待变局的到来。
鲲船毁灭,已是定局,船主在内的打醮山练气士,束手无策,只能眼睁睁看着垂死挣扎的鲲鱼,不断冲向地面。
身材修长枯瘦的青骨夫人脸色铁青,眼眸狭长,眯起之后更是如锋芒一般,她一手捧着儿子,一手抓住丈夫的脖子,死死盯着那艘迅猛下坠的鲲船,然后视线掠向那些剑气的起始处,似乎想要找出罪魁祸首。
老人回首望向北方,年少时曾是俱芦洲君子资质的读书种子,但是脾气太臭,恃才傲物,一天到晚,一年到头,都在骂骂咧咧,骂朝臣尸位素餐,是骂武将酒囊饭袋,骂皇帝是个昏君,骂来骂去,还不是骂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。
僧人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,暴喝一声,猛然转过身去,弓起背脊,如扛物前奔,腾出来的双手开始在胸口结印。
这位佛门行者右手前臂上举竖起,手指向上舒展如座座峰峦,手心向外。
就在昨天,她才知道真正的内幕,才知道这位剑瓮先生,竟然是那枚关键棋子。
没了貂帽的老儒生返回小院,一路上打醮山的执事杂役对他毕恭毕敬,老人心中有些愧疚,不过脸上笑容如常,打着招呼,开着玩笑,让人倍觉亲切,比起不苟言笑的斛律公子,性情阴鸷的青骨夫人,这位剑瓮先生,实在要“可爱”多了。
双眼无神的少女,怀中抱着一位同龄少女,那具看不清面容的尸体,腰间颓然悬挂着一只漂漂亮亮的绣袋。
这个陆沉一闪而逝。
儒雅书生餐桌前,站着四位古榆国最顶尖的武道宗师和练气士,名震一方,
心中大笑,哇哈哈,憋屈了这么久,总算碰到个自己能够训斥几句的凡夫俗子了!不容易啊,一想到这个,青衣小童就越看那年轻道人越顺眼,恨不得就要跟他称兄道弟一番。
青衣小童抬起手背,擦了擦额头,哽咽道:“听说过。”
一位武道四境巅峰的剑道宗师,自学成才,杀心极重,在古榆国和周边数个国家的江湖上,毁誉参半,公认此人有功高而无德,崇拜者则坚信这位宗师,只要是对上任何一位宗门之外的下五境的剑修,可以稳操胜券。
二楼那边,年轻道人斜靠窗台,笑问道:“听说你想要打架?”
中年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