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腾,大浪拍天,气机絮乱,骇人至极。
谢谢有些无言以对。
他一开始不是没有担心,担心这个什么醇儒陈氏,是跟清风城许氏、正阳山搬山猿一样,暗中垂涎他的那部剑经,那部能够让他醒也练剑、梦也练剑的奇怪剑经。
丑陋少年抬起胳膊,挡住拳头,可是被一拳砸中后,身体摇晃,洒了满脸酒水,一下子就凶性爆发,转头怒目相视,俊美少年亦是针锋相对,“怎么,想要干架?!要他娘的不是你废物,小蛐蛐会为了你死在南边?”
刘志茂修的是旁门道法,他的真君头衔,虽然不是王朝的正统敕封而来,仅是山上朋友的吹捧,但是刘志茂的道法高深,早已在一次次生死大战中得到证明,由于刘志茂的口碑实在不堪,所谓的道上朋友有很多,却只能算是泛泛之交,而门内弟子,良莠不齐,并无冒出可以扛起大梁的年轻俊彦,可刘志茂仍然能够占据书简湖的青峡岛,完全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,在虎狼环视当中,屹立不倒。
老修士迅速观察了一下自己与那汉子的间距,反正绝不会超过十丈,这让他有些为难。
胖子少年重重拍了一下腰间佩剑,剑身篆刻有二字剑名,紫电,出剑之时,紫电萦绕,锐利无匹,极为不凡。
中秋明月,豪门有,贫家也有。
少女托着腮帮,趴在桌子上,听得聚精会神,桌上搁着一只瓷瓶,装有少女刚从树上剪下的两三枝桃。
魁梧老人还不忘加重语气,重复了两个字,“最少!”
这让姓刘的高大少年心安了几分。
俊美少年伤感之后,很快就驱散心头愁绪。
自从李宝箴离家远游京城后,妇人就经常寄信去往京城,询问何时回家,家书往来频繁,每当李宝箴说起了京城趣事,妇人拿着书信就会笑出声,只是每当放下书信后,又会惆怅忧心,总担心小儿子会在大骊京城那么个大地方受委屈。一封封次子寄回家中的书信,都会整整齐齐叠放在红漆小匣内,李虹为此还调侃过妻子,就宝箴那么聪明的孩子,哪怕出门在外,也是万万吃不了亏的,你担心别人才对。
但是陛下这些年虽说不算如何事必躬亲,勤勉执政,诸多重要政务和军机大事,愿意分权下去,可绝对不是什么懈怠朝政的惫懒昏君,谁要敢这么想,不是疯子就是傻子。而群星荟萃的大骊朝堂之上,还真没有一个疯癫傻子。
李槐为此专程别上了那根刻有“槐荫”的墨玉簪子,走路的时候高高挺起胸膛,趾高气昂。
少女英气勃勃,眉如狭刀,锋芒毕露。
妇人嘴唇微颤,似乎在悲苦欲哭,长眉挑起,又像是憧憬喜悦。
茅小冬喟叹道:“读书人,怎么就成了生意人了呢?”
家主李虹是万事不上心的人,喜欢收藏瓷片和读书注疏,除了跟长子李希圣偶尔聊天,不太露面,操持家族大小事务的当家妇人,她没有读过多少书,识得字,因为需要查账。李家有个传承已久的习俗,就是每当逢年过节,蒙童岁数的孩子,就要死记硬背带某个字的成语俗语,若是李家长辈见到的时候问起,孩子们能够顺畅地回答出来,就可以拿到一封喜钱,去年除夕是嘉字,今年元宵则是桃字。
名为陆沉的他,当然不会是。
妇人一下子就哭出来,说了句让少女心酸的言语,“我是怕你爹给人打啊。”
唯独那个二师姐,毛骨悚然。
然后在新年味道还很浓郁的正月十五,就在元宵节的晚上,在万人空巷、家家户户出去赶灯会的嘉庆时节,大骊京城迎来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变故,宫城,皇城,内城,外城,整个大骊京城,在一些个富贵华丽的豪阀宅门外,一些个不起眼的市井百姓人家,还有诸多老字号的酒楼、店铺和道观,几乎同时涌现出一拨拨大骊精锐将士,擅长近身搏杀的高品武秘书郎,礼部衙门秘密豢养的死士,以及钦天监在内众多练气士,每一处都是联袂出现,强行闯入,若有人胆敢阻挡,杀无赦,斩立决,若是无人露面,就在钦天监官员的指点下,开始拆去各种物件,高高矗立的牌坊,悬挂门外的桃符,门口的石狮子,祠堂的匾额、牌位,等等,五八门,什么都有。
到最后,就只有最好说话又最没事情做的于禄,跟着李槐一起下山。
可是最后,少女不知为何,又想起了在家乡遇见的那位青衫读书郎,他的模样干干净净,像是夜夜笙歌、灯红酒绿的红烛镇大泥塘水面上,飘过的一片春叶。
丑陋少年还犟上了,就要打算喝第三口,身边那俊美少年气得就要打赏一记老拳,他是唯一一个拥有两把佩剑的家伙,一把经书,一把云纹,一同叠放在大腿上,只是云纹剑好像失去了剑鞘。
刘羡阳只得停下脚步,摇头道:“不知。”
男人坐在凳子上,摇头笑道:“既不抽签也不看相,反正事已至此,用不着。”
老人笑着点头。
大骊皇帝轻声喝道:“宋睦!”
到了布置素洁的“结庐”小书斋,老人示意李希圣一同坐下说话,笑道:“宝箴性子太跳脱,离开家乡那么远,又是小儿子,你娘亲担心他是人之常情,你别觉得她偏心,为此伤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