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峻点点头,“是要夹着尾巴做人。”
早已不是什么少年的老人,掏出那枚锈迹斑斑的古老铜钱,高高举过头顶,透过四四方方的铜钱孔洞,再透过四四方方的屋顶天井。
阮秀当时问过,为什么不一口气多送一点银子,会更加清爽,还能让那些人感恩。
粉裙女童欲言又止,她摸了摸胸口,想了想,还是昧着良心不说话吧,正月里,不可以扫老爷的兴。
青衣小童嘴角抽搐,然后挤出一个笑脸,伸出大拇指,“老爷这取名字的功底,很深,深不可测,返璞归真,大俗即大雅,比读书人还有学问!”
杨老头抽着旱烟,似乎在酝酿措辞。
名叫崔赐的秀美少年背着行囊找到铺子,说是他家先生在家走不开,就托他来送东西,要陈平安别不当回事,收下后好生收藏。青衣小童就不待见这个少年,斜眼瞧着老气横秋的崔赐,气不打一处来,猛然站起身,“你家先生跟我家老爷,那是平辈相交,你一个小书童,放尊重一点,又不是我家老爷得了什么天大恩赐,你嚣张个什么劲儿?”
火红狐狸轻轻叹息,“这么个不起眼的少年,都有不容小觑的古怪,曹峻,你还是乖乖听老王八蛋的,最近别折腾了,这座破碎的骊珠洞天,虽是螺蛳壳里做道场,可藏龙卧虎,行事确实不宜太过嚣张。”
陈平安嘴唇微动。
陈平安立即悚然,心湖涟漪阵阵。
青衣小童使劲摇头道:“泥瓶巷我是打死都不去了,会羊入虎口的!”
镇海楼矗立于婆娑洲的南海之滨,而曹氏刚好是看门人之一,所以曹峻知晓诸多内幕。
杨老头指了指陈平安头顶的簪子,“虽然只是普通的簪子,但是我喜欢上边的文字,所以我准备也跟你做笔小买卖,你就用这支簪子,跟我换取一样方寸物,哪怕只是二境武夫,也可以驾驭,仅凭这一点,就比世上绝大多数的方寸物、咫尺物要稀罕。你接下来独自南下,不比上一次,是真的无依无靠了,没有一点真正傍身的东西,走不远。”
……
陈平安问道:“如果不走,会如何?”
火红狐狸提起自己的尾巴,当做扇子轻轻扇动清风,呲牙道:“好看个屁,长了一张死人脸,从小就不爱笑,还眼高于顶,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福气的。就老王八蛋那种眼光,哪怕是头母猪,只要是腚大的,都觉得美若天仙。”
陈平安感慨道:“不知道啊。”
陈平安瞠目结舌。
陈平安笑道:“我取名字还是可以的吧?”
曹峻虽然修为不如头顶狐魅,可是隔行如隔山,他作为曾经有望登顶的剑修,自有其独到眼光,“未必。”
可是在山上,却是很大的褒奖,窍穴如城池府邸,自然是越高越大越壮观。
崔赐板着脸点点头,转头朝青衣小童冷哼一声,转身大步离去。
青衣小童对着少年背影,隔着老远距离,耍了一通拳打脚踢王八拳,这才稍稍解气,坐回门槛,满脸愁容道:“老爷,小镇这么个穷凶极恶的龙潭虎穴,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啊?换成是我和傻妞儿,恐怕早就被人抽筋剥皮了。”
陈平安仔细思考半天,“名字不改!”
粉裙女童闻声抬头,道:“老爷,我在帮铺子算账呢,很快就好了。”
曹曦骤然停下,眼神阴沉,死死盯住这个没了笑脸的子孙。
“娘,以后等我飞黄腾达了,就让你睡在金山银山里。”
曹曦仍是怒火未消,指着曹峻怀中的狐狸破口大骂道:“找死就往阮邛的剑炉一跳,阮邛还能念你一点好,别在这边瞎嚷嚷,连累我曹氏跟你一起陪葬!天大地大,三位教主可以不计较,那么他们座下的弟子门生呢,不说其它,只说倒悬山的主人,脾气如何,你不知道?!你个败家娘们!”
火红狐狸嗓音低沉,“三教圣人,待我们白老爷不公!分明是白老爷帮着……”
陈平安微微张大嘴巴。
曹曦独自一人留在祖宅,开始围绕着天井缓缓散步。
陈平安伸出双手,狠狠揉着脸颊,突然问了一个好像跟正事不沾边的问题,“老先生之前说过,小镇之大,不是我能够想象的,我想多嘴问一句,小镇到底有多大。”
陈平安脸色沉重,“好的,我回去就通知他们两个。”
火红狐狸气恼得一脚踩在曹峻脑袋上,“养不熟的小王八蛋,好心提醒你,怎么还骂人呢!”
下一刻,不等陈平安收回手,手心就多出了一柄长不过寸余的碧玉短剑,杨老头笑道:“我觉得你给剑胚的取名不错,初一,很好的兆头,是那两个小家伙不识趣。说来凑巧,这柄袖珍飞剑,既可以温养为一把品秩不低的本命飞剑,又能当做方寸物使用,名为‘十五’。”
陈平安低声问道:“它很珍贵吧?”
“只管收下。”
杨老头扯了扯嘴角,“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