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菩萨显灵,愿意出来见你了?那岂不是心诚则灵?”
少年没有读过书,所以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,如果换一个说法,叫做人力终有穷尽之时。
陈平安让宁姚稍等,率先弯腰进入木草搭建的临时小窝,略作收拾,这才开门迎客。
草木小窝内的宁姚缓缓睁开眼睛。
少年马苦玄轻声笑着,“人鬼殊途,神仙有别。大道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
不见少年身影踪迹。
陈平安苦笑道:“对付老猿,意义不大,反而会影响到我的跑路速度,就干脆脱掉了。也亏得如此,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带你离开那边,扛不能扛,背也不能背,抱更不能抱,想想都头疼。”
陈平安转头一笑,“当然了,想到这些,认命归认命,心里头憋屈还是会有的,你想啊,凭啥都是来世上走一遭,我的命就天生不值钱呢?”
两两无言,道破天机的少女心中逐渐生出一些愧疚,便搜肠刮肚地去酝酿措辞,想着安慰一下那家伙。
宁姚下意识伸出一根手指,揉了揉眉心。
说完之后,陈平安面朝那尊没了头颅的神像,双手合十,低头一拜,碎碎念念。宁姚依稀听到是恳请不要怪罪她的言语,她翻了个白眼,却也没说什么。
每次说到儿子儿媳,老妇真是恨得牙痒痒,冷笑道:“那些个祖辈规矩,就是埋在土里烂成泥的玩意儿,多少年过去了,如今能值几个钱?孙子,你以后出息了,别太当回事,奶奶活了一大把年纪,见多了有钱人和没钱人,说到底,只有没本事的人,才去当老实人!”
宁姚使劲拍了拍陈平安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连剑鞘也有了,距离剑仙还远吗?”
宁姚跳下佛像肩头,站在少年身前。
陈平安又问道:“宁姑娘,你觉得老猿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了?”
只是当宁姚想得头都大了的时候,却听到了草鞋少年的一阵轻微鼾声。
只不过陈平安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,便干脆不搭理这茬了。
一位面相与慈眉善目绝对无缘的老妪挑了挑灯芯,让屋内灯火更明亮一些,然后满是宠溺地望向自己孙子,开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絮絮叨叨:“又大半夜跑到屋顶上去作甚?老话说春捂秋冻,你总也不听劝,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真要冻出病根子来,让奶奶怎么活?”
少年笑着点头,不再刨根问底。
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,少年如何能够知道,估计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答案。
宁姚对此深信不疑,就像她始终坚信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剑仙,不是什么凤毛麟角、屈指可数,而是唯我一人的那种。
少年微笑道:“好看呗。”
陈平安自然没有异议,毫不拖泥带水就照做了,背起少女继续奔跑,问道:“宁姑娘,你的刀呢?怎么只有刀鞘?”
老妇人猛然问道:“你喜欢稚圭那个小贱婢干啥?”
宁姚问道:“怎么不关上门?”
马苦玄笑问道:“奶奶,你在咱们小镇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婆,杏巷的街坊邻居,人人都说你老人家能跨过阴阳之隔,接引亡魂回到阳间……”
宁姚理直气壮道:“我天资太好,学剑极早,境界攀升极快,但是教别人剑术,半点不会!”
少年重新恢复惫懒的神态,显而易见,对于奶奶的那一大箱子破烂,马苦玄并无兴趣。
少年马苦玄伸手放在老妇人皮包骨头的干枯手背上。
陈平安蹲下身,试图先把宁姚放下来。结果等了片刻她竟然没动静,吓得陈平安以为宁姑娘已经死在半路上了,正当陈平安被雷劈了似的呆滞当场,一个字也说不来的时候,这一路上舒舒服服大睡过去的少女,终于醒过来,下意识用手背抹了抹嘴角,迷迷糊糊问道:“到了?”
荒郊野岭,周围是一座座早已没有后人祭拜的坟茔,坟头杂草丛生,茂盛得像是个菜园子,时不时响起几声夜鸮的叫声,此起彼伏,实在是瘆人。好在陈平安对此地,怀有一种同龄人不曾有的情感,倒是没觉得如何不适,约莫一炷香后,陈平安背着少女,穿过无数残肢断骸的倒塌神像,绕到一座巨大的神像背后,泥塑神像倾倒在地,不知为何,已经不见头颅,身长两丈有余,可想而知,这尊塑像曾经完完整整端坐于祠堂寺庙当中,是何等威严凛凛。
宁姚突然停下脚步,等到少年疑惑转身后,她指了指自己眉心处的红印,“知道你好奇,但是没好意思问,我不妨跟你说实话好了,这便是我宁姚的杀手锏,正阳山老猿厉害吧?把你我撵得比丧家之犬还凄惨,对不对?可我眉心窍**,放着我娘赠送给我的一样十岁生日礼物,是我的本命之物,它只要出现,别说老猿要死,就是……”
少年在前头带路,少女默默跟在后边。
说到这里,少女掐断了话头,直接跳过,“之所以跟你说这些,我是想告诉你,天地大得很,别小看自己,也别气馁,你现在不是已经习武了吗?不如连剑术也一起练了!”
马苦玄笑容灿烂,不知道是觉得有道理,还是认为滑稽可笑。
陈平安赶紧伸出一根手指,示意宁姚不要大嗓门。
背对少女